晚餐是在市中心一家中餐馆。名字很大,用鲜艳的红色写着“北京饭店”四个字,但那堂面却与这名字不相称,只一楼一底,楼上楼下一共就摆了十来张桌子,只相当于国内常见的寻常小饭馆。其实,国外的中餐馆都喜欢这样,一个小堂口,偏要整一个大名字,几个大洲走下来,我就见识了不少用“北京”“长城”“长江”“*山”“*河”“昆仑”作店名的中餐馆。
虽是中国名字的中餐馆,但坐台老板娘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半老徐娘。看我们一行人进去,她用塞尔维亚语喊了一声,就出来了一个50岁左右的中国男人。那男人很热情友好地同我们打招呼,“老乡们来了呀,辛苦,辛苦。我是这里的厨师,请大家尝尝我的手艺”。便问我们是从国内哪些地方来,喜欢吃什么口味。导游就上去安排,我特意向厨师说,要一碟子生大蒜。他一笑,“没问题,一会就随同菜送来”。
于是一行人就上楼,没想到楼上过道墙上居然还挂着一把京胡,饭厅还有中国画—长江三峡水墨画。不到半个小时,菜就由两个塞尔维亚姑娘端上来了。回锅肉、鱼香肉丝、麻辣肉片,等等。大家已经饿慌了,便一拥上前动开了筷子。
吃着吃着,那厨师提着一瓶啤酒上来了,“菜的味道好不好?我来给大家敬酒”。一边向我们敬酒,一边打机关枪一样说开了。说见到我们很高兴,说喜欢四川妹子辣辣辣。说贝尔格莱德就这一家中餐馆,是年一个东南亚华人开的,当年中国大使馆常常在这里请客。南斯拉夫解体后,一个温州人来接手。科索沃战争大轰炸后,温州人跑了,老板换为当地人。这里平时都做当地菜,有中国人来时,才做中餐。
这老兄简直就是一个专门说话的“话匣子”,如果不是一个服务员上来招呼,说老板娘叫他有事,不知他还会说到什么年月。临走还扔下一句,“大家吃好。有事叫我——”
其实他做川菜在我们这些四川人看来,根本就不是味道,但有他刚才一番话佐餐,味道还是好极了。那种热情亲近,在异国他乡还真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。巴尔干这地方,近年国内才开通团队旅游线路,加上在巴尔干做生意的中国人也少,所以,许多城市都没有中餐馆。因此,我们只要一见到中餐馆,心头就会生出一股乡情。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那些中餐馆的华人见了我们,也同样有激动从脸上晓出来——可以说每个巴尔干的中餐馆都把我们当朋友,当贵宾而不只是顾客。这就和到欧美发达国家不同,那些餐馆的华人,脸上大多堆出拣了金山银山的得意,俨然以上等人姿态俯视我们。记得在英国一家中餐馆,我们要一碟子生大蒜就要收两欧元。而在这里,那“话匣子”说的却是,“出门在外,天气又热,吃点生大蒜好。不够就说,多的是”。
饭后,我们先用完饭的几个烟民就下楼在餐馆门前抽烟。厨师老兄大约忙完了,也出来陪我们。我就递他一支“中华”。他很珍爱地凌到眼晴前看,又用鼻子闻了几下才点上。于是就拉起了话。他说他是浙江杭州人,十年前到匈牙利做服装生意,高峰时在布达佩斯有5个门面。前年被几个中国老乡挖坑“埋了倾家荡产之后,不好意思回家见江东父者,只好跑到贝尔格莱德,被这家中餐者板收留做了大厨。长吸了一口烟后,他居然一笑,真要感谢我们的老祖宗深谋远虑,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有一些人迟早要浪迹天涯,所以就给了中国人天生的做中餐手艺,走哪都能有碗饭吃。哪怕就是三脚猫手艺,也能让外国人服。
我们问他加人了塞尔维亚国籍没有。他说没有。除了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,中国人在前南斯拉夫独立出来的国家都只做生意赚钱,不人国籍移民。因为*局不好把握,一出事就得保命走人。一团友打趣,问他同老板娘是不是有一腿,他哈哈一笑,不敢。不过,还真想有一个女人陪着。我就问他想不想家,他长吸了一口烟,半天才说,好想回去,现在还不知道哪天能够成行,已经有好几年只是在梦中见西湖了…